李纯洁有时会想,这废墟之上原先的华屋,那座潮汕人称为驷马拖车的深宅老屋,以及它的主人陈公河等人,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?他们有没有后人?都去了哪里?这些很少有人去追问的事,却让李纯洁想得脑袋生痛。
听老人说,它是在己丑年烧毁的。理由很简单,农民协会的人不爱读书,藏书楼不是楼,藏书又不属于浮财细软,也卖不了钱,留着没甚用,地主家的废物,一把火烧了,干净!
大火烧了好多天,余火又焚了好几天,后来一场大雨,才把暗火彻底灭了。
一把火,把上百年历史的华屋变成了废墟,阻止了人们进入的脚步,也铲灭了对它的欲望。华屋的毁灭,似乎却保护了一些别的什么!起码,把某些秘密保留下来。
在有风的夜晚,废墟里会传出女人的哭声,有男鬼在破墙上悬空跳舞……学地球物理的李纯洁不信,但不等于不怕。他特别害怕有风的夜晚,有轻风的夜晚,尤其是月色暗淡的午夜。他心中会凭空想出许多与废墟有关的鬼故事,聊斋里的故事。
他很想撬开这一块有西门子字样的钢板,窥探其中的秘密。他设想过许多可能:宝藏?或是尘封的尸骨?
在一次偶然的说道中,他突然有如电击一般被触动,而联想许多。
那时,他刚与新秀结婚不久,作为倒插门的姑爷,他要一一拜见族中本家、长者。一家一家上门,送一碗用东加薯粉做成的红丸羹,以示入赘,亦如婚礼仪式中之“庙见”。从此,他成了陈家族人,子女都要随母姓,姓陈,他也将被允入陈姓祖祠。这是一个改换门庭的仪式。